London Eye

For better, for worse.

【度朔桃枝/岁除平旦】《向北》

*墨魂李杜,未来if线设定:当人们不再相信文字与诗歌

 

*情节捏造,人物属于墨魂,诗歌属于墨魂和诗家,换头文学属于我

 


 

 

列车开始检票。杜子美挽起袖口,露出腕骨的生物芯片。他今天绾了头发,围着围巾,在搡攘的人群里温和得格外扎眼。倘若李白在他身边,必然要开他一句玩笑:杜先生,和谁客套呢?然后捉起他的手指,再大摇大摆从队伍最末找机会溜到最前,把票递给检票员打眼。

 

但现在没有这事。杜子美走过闸口,腕骨轻微刺痛。仿生墨魂能梦见诗人吗?高适昨天边说边戳他的生物芯片,下意识想抓纸笔给他写开车时间,结果没抓到。倘若李白此时看见,必然要……

 

他又想起李白了。

 

窄门很窄,只留下一人的路。机械女声冷漠提示:请注意脚下安全。杜子美小心翼翼踏进门里,找到自己窗边的位置,一切顺利。列车很快开车,站台和低头的人向后退去,另一些人则留在车上。列车向北,这节是硬座车厢,年轻人把自己关在浮空屏虚拟的小世界,更多的老年人凑在一起嗑瓜子,果皮洒落一地。旧的铁皮拼成车厢外壳,一片衰老沿着铁轨移动。

 

他的腕骨还在刺痛。生物芯片是近几年的东西,理工科学硕果累累。但没有理工学家可以解释他这样的存在:装了生物芯片的墨魂是人吗?

 

他不知道。纸笔消失的时代,没有芯片将无处可去。

 


 

三年前他将博山炉交给了李白,在他自己装上生物芯片之后。博山炉早已寻不出兰台,李白仍执意要它。他们目光交错,激烈的对峙,震耳欲聋的沉默。最后杜子美把博山炉递给他,看他一甩长发离开蓝桥春雪,心里一片钝痛。李白从不好好过蓝桥春雪,这是唯一走过的一次,也是最后的一次。过去的过去,他站在蓝桥春雪这头,本期待着李白倒骑飞驴从那头赶来,却听见桥下有个人大喊子美,杜子美。他转身去看,李白正躺在船里翘腿,嘴里叼一根芦草。小船打了个旋,滴溜溜靠近岸边,他便志得意满站起来,意气风发一跨。谁知那船还没停稳,扑通一声他栽进水里,河中间溅起个巨大的水花。

 

高适路过,闻之捧腹大笑,末了还特地过来奚落两个老朋友。谁知李白一伸手也把他勾下河,水里扑腾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。杜子美看了一眼,伸手将仙人捞出来,两个人转身大步离去。高适愣了半秒,反应极快地兜水朝杜甫泼去,得意洋洋看他措手不及被泼了一脸一身。

 

高三十五,你几岁了?杜子美抹了把脸怒视他。李白吹了声口哨,等高适从河里上来,又是熟悉的湿淋淋版三人行。第四十二任兰台路过欣然感慨:今天达夫没挨揍。回忆至此结束,他身边的老人想艰难地站起来去打水,杜子美急忙挡住水杯。走出车厢时他看了一眼窗外:风景减速,前方即将到站。

 

 

 


 

列车停靠在第八站台。

 

绿树成荫,天空飘着小雨,人们走来走去。他静静凝视着车站,第九站台的铁轨上空空荡荡,四根砖柱被白漆掉得斑驳。他忽然想起李白给他讲的什么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故事。在那里,李白的老朋友们围着他,碧绿的蔚蓝的眼睛急切地带着坏笑地注视着他,其中一个操着纯正的英伦口音,将它拉到那堵石柱前。这一群透明的魂灵,叽叽喳喳,丝毫不担心会有人看见他们。

 

“穿过它,李。”莎士比亚在一旁冷静地开口,英语文学最负盛名的作家的墨魂,似乎开口就要给他一段抑扬顿挫的剧词。“后面的世界有巍峨的城堡,倾泻的流水和黑漆峻渺的湖。”

 

李白盯着这老家伙,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破绽。然而莎士比亚只是闭紧双眼,双手在手杖上交错,从面部透出来怀念畅想的神情。一边的王尔德看起来想再说什么,他摆摆手制止了。

 

一群西方的墨魂围着一个东方的墨魂。他神采飞扬,闭上那双蓝色的眼睛,后退两步向石柱冲去,带起一阵迅捷的风。嘭的一声闷响,他径直撞在石柱上,刹时被一片笑声淹没了。

 

他退回来,挑起一边眉毛看着莎士比亚,无意用英语和创造这门现代语言的人引发语言上的交锋和火花。这群英国人笑得完全不顾绅士风度,旁边站着的两个法国人更是将法语的哑音表达得淋漓尽致*。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那道几百年前挡的枪伤在此时才因后悔而扎扎疼痛。

 

“李,你还是这样。”莎士比亚睁开眼睛望着他,这群西方墨魂中唯一一个没有笑的——如果忽视他嘴角强压的不正常的弧度以外。“永远充满不死的活力,对浪漫的未知进行好奇和探索。”

 

“但是你进不去的。”周围车站的人流喧嚣,一些人甚至擦过他们透明的身体。李白静默地看着他,他用手杖指了指那道车站石柱,九又四分之三站台。

 

“我们也进不去。那个地方,只有他们才能进去,那是他们的世界。”

 

李白让开身子。一个小男孩推着手推车过来,闭上眼睛,飞快地向前冲刺,一头撞了进去,卷起的风掠过他透明飞扬的白发。于是越来越多的孩子打着各色领带推着车冲进去。第九站台停着一辆即将发车的特快,人们在站台上匆匆忙忙,拎着各式提包,没人注意到这群孩子和他们的推车。

 

他们安静地听。冲进九又四分之三车站的孩子分享颜色平常味道诡异的糖豆,谈起校长室白胡子老头旁边多了一幅黑发黑袍的刻薄画像,谈起某个名人头上闪电形的疤。身后的火车上孩子吵着要吹泡泡,babble,babble,黏黏腻腻,声音不绝于耳。父母手忙脚乱,带着他们坐在车窗旁。忽地一声哨响,十一点钟的报时低沉,火车开车了。

 

李白看着他的朋友们。他的朋友们看着他。这些人写苦写乐,写尽人间一切旧事,都做过戴着桂冠和荣耀的约伯*。然而在这个钟声响起的时刻,他们不约而同选择沉默。伦敦的冻雨穿透他们的身体,火车移动,有人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挥手,面向和他们拥抱过的送行者。那一点拥抱的余温迅速消散,车影和人距离越来越远,一个转弯,火车消失在铁轨尽头。

 

李白把目光收回来,又落到面前这块拦住他的石墙上。砖石无动于衷,他额上却已隐隐显出一片紫痕。

 

“噢,我亲爱的,朋友们。”他忍着痛,有意模仿着这群家伙的声调,怪声怪气地说,“你无需言说,我当然知道——从心里明白——这扇门后面是什么。没什么不同,和这里一样,都是人间。”

 

 

 

故事讲到这里,李白在他身侧翻了个身叹气,语重心长告诫道,你永远不要相信每个国家最负盛名的老家伙。他额头上的淤青过了十数日都没有消,一碰就钻心剜骨地痛。那群人打趣他这是“阿克琉斯之踵”,他瞪回去,告诉他们真没品,这分明是李太白的前额印记,大难不死的墨魂。杜子美想了想,总觉得李白第一句话把他自己也一并骂了进去。高适很早就得出的结论,诗仙的嘴骗人的鬼,反派死于话多,因此他俩每次打架都直接由高达夫先手抄家伙。彼时李杜二人都躺在床上,黑色和白色的发丝明里暗中纠缠,不知有多少交集,在过去打了多少个结。正要睡时李太白又开始说话,他说,子美,我下次一定带你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见那个地方,有猫头鹰,蟾蜍和虎斑猫,老蝙蝠……

 

后面的话渐渐低了,模糊了。杜子美倏忽撑起身去看他,一截月光洒落在被上,把白色的睫毛照得银亮。那双蓝色的眸子已经阖上,教他无法分清,这是醉鬼的一个承诺,还是他的一段虚虚实实的梦。

 

他眼前的李白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,仿佛是博尔赫斯的幻影,走向环形废墟的幻影。月光没有扎透他的身体,只是不痛不痒地淹没了他。杜子美忽然意识到,李白是墨魂,也只是一位墨魂,从诗文中化身的、别人梦里的幻影。*

 

 

 



列车开出一个小站。这是南方的最后一站,天色渐渐暗沉。硬座车厢的人把行李箱横在脚底,将要蜷着身子在这里睡一夜。他把身上的棉服借给一位母亲,腰扣垂下去,在车灯下闪着银光。女人见他身上单薄,忙摆着手想把衣服还回,被他坚定推拒。他回到自己的座位,伸手悄悄燃起一点魂力,暖热了手心。

 

是由于诗家的缘故吗?他垂下眼,新的痛苦蔓延出来,他不断地质问自己。他的所作所为正确吗?那位先生知道会怎么想?

 

指尖的温度尽数散去。

 

 




后来真有了一个机会,李白带着他去见英国的老朋友。酒文化永远可以做友情的媒介,几轮酒下来他认识了许多人。然而此时只听一声巨响,李白垂直倒在了桌子上,以一个几乎长眠不醒的姿态。

 

杜子美迅速穿过人群,第一反应竟是摸他的脉搏。温热的血液在他手下流动,他感受到轻微的颤动,血管平缓而规律地跳。生命没有消亡,幻影没有褪色。这时他才呼出一口气,转而去拔李白捏在手里的酒瓶。棕黄色的酒瓶在酒吧的暖光下显得复古厚重,里面空空如也。他一手握住李白的手指,另一手把酒瓶的标签翻过来看。密密麻麻的俄语字母。

 

有人看出了他的一点无措,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接过瓶子。伦敦西区的常驻客,追求艺术的艺术者,坚持美丽浪漫的纨绔夜莺。王尔德扫视瓶身,了然地笑笑,微鞠一躬做他的免费翻译。

 

“波兰,伏特加,生命之水,九十六度。”

 

杜子美哑然失笑。

 

“我送你们出去。”王尔德主动提议。

 

他们架起长眠不醒的醉鬼,穿过这家灯影幢幢的酒馆。木门以齿轮牵引,工业革命的乐章在这片土地上依然残余痕迹。他们脚下的国家擅长以思想和政治的笔为剑,从这片土地上诞生了无数和他与李白一样的魂灵。木门轻轻打开,外面的风雪一叠声扑进来,大雪纷纷扬扬落满屋顶和草坪。王尔德伸手一指客厅,壁炉当即燃烧起来,跳动的火光在他们脸上留下高低起伏的影。

 

醉鬼自动自觉地推开王尔德,转而揽住杜子美的腰。杜甫几乎被他气笑,这人何时如此睚眦必报?只不过是初见时王尔德想送他一朵玫瑰,附上一个吻手礼。这人当真喝醉了吗?怎么身体这么轻,他是否将自己的重心附着于地?他忽地又开始担心,李白只是一个幻影,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影。

 

“照顾好李。”王尔德拍拍被李白碰过的衣服,注视着杜子美暗绿的眼睛。烟雾的绿,他想,但是比烟雾多了些更坚实的东西。他看着那双眼睛,从里面看见自己藏在阴影下的晦暗不清的神情。“他真的很爱你。”

 

爱。

 

爱这个词是他和李白从未提过的。他指的爱和自己理解的爱是一种吗?杜子美想问他,可对方已经冲他微一点头,转身走向那扇半开的木门,里面的聚会向他招手。十九世纪的维多利亚,他始终属于那个时代,那个时代的爱是怎么样的?

 

多来和我们说话。生涩的汉语。我们因不同而联系。*

 

门把他的声音挡在背后。杜子美忽然想起,诗人早已把爱抹杀,而真正的爱人是沉默痛苦的*。他长久地注视着那扇木门,十九世纪,发生在两个才华横溢的作家之间的故事被一同挡在背后,他送他们出来,似乎只是为了这句话而已。

 


 



但是最后所有人都背离了承诺。九又四分之三天,李白那次真的但愿长醉不复醒,杜子美也再无去想车站的心思。在那之后的一些年他们还能够经常和西方的朋友们来往,再往后,再再往后,他们一个一个断了联系。列车入夜,灯光黯淡,车内亮起无数个光源。浮空屏在黑暗里升起,像是旧时的繁星,照亮列车窗外的平野随山尽。年轻人抽起烟看新闻,赞词花样百出,贬斥千篇一律。他盯着那面光屏,想知道能不能在一片贬斥里找到故友的影子。最后一次与他们见面时,他收到一本书,书页参差不齐,里面的英文由人亲笔抄成。在后信息化时代,纸和笔已经越来越难见到。他轻轻翻开,扉页细长欹斜的字体写着四个数字:1984。

 

1984。杜子美深吸一口气。他已经不需要再读下去。

 

 


光屏闪了闪又熄灭,他闭上眼睛。

 

 

 


他们最后一次在海面上泛舟。李白以剑击舷,大呼一声风来,小船轻飘飘地划过水面,径直驶向外海。海面升起浓稠的雾,杜子美抓住船桨,一桨戳破海里狂暴的云。海浪飞一样后退,舟侧切开水帘,老方法被李白用了两千年,但这可不是窄窄一条湘水——这哪里是泛舟!杜子美在风浪中对他大喊,他们的衣服早已湿透。对!这不是泛舟!这是捕云驯海!李白立在船头回头看他,一头白发湿得像落汤鸡。但他眼里闪着跃动的火,一团仿佛熄灭前最后燃烧自我的火。蓦地他身后闪现一排红光,那红光飞速逼近,刺目地闪烁,闪烁得狰狞起来——李白一击船舷,转眼风浪散去。大海静寂,天上的云软软地倒映在水里。红光骤然消失,变成海面细细的一条横线。

 

“国境线。”

 

那团蓝色的火焰也在他眼里消失了。蓝色火焰,摄氏三千度,此时只剩寒夜里呼出三个字的雾。李白静静看着它,看着漫天星斗躺在海的臂弯里,随她的波涛摇曳。

 

“过不去了。”他末了补上一句,转身面对杜子美坐下。

 

杜甫看着他,他的头发黏在脸上,衣服紧紧贴在身上。世间第一位墨魂,已经肉眼可见的消瘦。一阵悲悯侵袭了他,他想伸手把他脸侧那缕头发拨开,李白却先自己动了手。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不知谁的口里泄出。

 

整个银河哗啦一声,向他们的心坎倾泻下来。水面亮起银色金色的光斑,像是快乐的游鱼,无拘无束地漂浮。真正的游鱼被惊扰,拨喇一声从他们的船尾跃起,只一跃便跃过了那条窄窄的红线,那条分割开土地与土地、意识与意识、人间与人间的红线。

 

他们顺着游鱼望去,外海同样星斗璀璨,再往外是大洋,大洋一片黑暗。李白若有所思,随口吟诵一句,伸手指向水面。光斑跃上他的指间,倏忽成为一只笔,整片大海便成为他的纸张。一行字浮现出来,他刚抬手,浪潮涌起,字迹尽数破碎。

 

“不留下吗?”杜子美问。

 

“留下?留下有什么用?”李白嗤笑一声,“这年头还有人相信诗歌吗?”

 

杜子美咬住牙不出声。他比李白更早的感到裂隙,两个截然不同却本应相互理解的灵魂产生了裂隙。他知道另一个人也在承受痛苦,和他类似的痛苦,但他们都坚定决意,不去干涉对方选择的前路。

 

李白最终完成了那首无人知晓的诗歌。最后一个浪把光斑打碎,诗歌沉在水里。他抻个懒腰,有余裕地开个玩笑:此地长眠者,声名水上书。

 

挪用济慈的墓碑,你猜王尔德知道会说你什么?杜子美凉凉地提醒他。哈!李白听到后大笑一声,似乎真的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,脸上交错着快乐和怀念。他不知从何时起也会这样怀念了。从何时呢?诗歌被判为无用的那天吗?语言工具论终于战胜了语言的那天吗?

 

但他什么也没说。沉默在两个人中间流淌,末了李白扭转船头,说了声,回去吧。

 

风浪再起时,杜子美看见那个身影摇晃了一瞬。水雾模糊了他的眼,他在他眼里竟有一刹透明。他死死扣住船舷,木屑扎进手心,鲜血迸流,海盐拍向他的伤口。几百年前的担心始终缠绕在他心里,这一刻也终于化作利刃狠狠刺破血肉——李白只是幻影,一个即将走进火里的幻影。

 

世人已不再做梦。

 

他逆着风浪,拼命扭头看向他们停泊的海面。水顺着黑发在皮肤上肆意流淌,冰冷刺骨。此地长眠者,声名水上书,声音在皮肤下回响。那里即将成为坟墓,浪漫和诗歌最后的坟墓。

 

 

 

 

列车一阵晃动。杜子美睁开眼睛,外面天已大亮,车窗上结了松枝状的冰凌。他毫无准备睡了一夜,似乎还在期待某个人从窗口窜进来,为他披上一件氅衣。太阳还没有从远方升起,他向外看去,白山黑水,山和平原交错,粗犷的宁静。荒野消失,绿树消失,流淌的河水消失,和他昨天出发时截然不同的景色。

 

昨天这个时候,太阳早已升起,高达夫在和他扯皮,说起苏子瞻的餐厅免费对他们开放,王介甫仍然在力争人文社科的重要性。话题绕了一圈,最后他摊摊手,叹了口气:还是没找到李太白。

 

“没找到?”杜子美听见这个名字,敏锐地捕捉到前三个字。“他去哪了?”

 

高适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,一把箍住他的肩膀:“什么?你不知道?”

 

他拔高了声音,不可置信地盯着好友。那目光太理所当然又太炽热,仿佛要将杜子美的面容烧出两个洞。杜子美面色如常站在原地,只是手轻轻握紧了衣袖——墨痕斋斋主过去的习惯,所有的压力砸下来在他手里化作轻轻一抓太白诗简。顶着各种目光做最终决断是习惯,但顶着高适的不可置信是第一次。他用尽全力支撑自己望回去,那道两个截然不同却本应相互理解的灵魂分开的裂隙几乎把他吞没。

 

高适颓然跌进沙发里,像是被一瞬间抽去了所有力气。

 

“我们都以为你知道。”他把头扭向墙壁。那里挂着一张相片,边角泛黄的纸张里装着三个人。“生物芯片装上后不能随便出境,在那之前,他拿了定位器说去找老朋友,但坐标很快消失了。”

 

子美,你没做错什么,在这样的时代里选择保持墨魂的本身停留,等待新的希望在人间诞生……李十二你能不清楚他?他就是……

 

在哪消失?杜子美听见自己打断高适的话,平静地问。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得如此平静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开的口。

 

片刻的沉默。

 

“俄罗斯。”高适下意识地想抓纸笔给他画地点,伸手抓了个空。“最终的坐标停在俄罗斯。”

 

 



 

太阳完全升起来了,一轮血红的,散发光芒的太阳,跃在两座山峦之间,一片雪原之上。这是北方,白雪覆满了原野,只剩枯黄的草在白色里钻出几个孔洞呼吸。远处的小村升起一缕炊烟,连炊烟都是淡淡的白色。铁轨还在不断向前延伸,杜子美看得出神,看列车风驰电掣,将无数的远方,无尽的人们甩在身后。前方即将到站,一片城市的阴影在天边闪现。硬座车厢有许多人站起来,黑色灰色紫色的棉服,布口袋皱拎包落灰的行李箱。但这些都是间断的色彩,在北方的冬季,永恒延伸的颜色只有白色,太阳都化不开的白色。

 

他突然想到,倘若李白赌气铁心躺在雪地里,应该是很难被发现的。他的白发散在雪里,鹤氅就像雪里泼开的一点墨,闭上蔚蓝色的眼睛。再有冬季的雪覆落,连银闪的剑都给没的无处寻觅。李白不在这里,因为这里的雪会化,盛夏到来时,一切会变成鲜活的绿色,白雪也变成黏着的污泥。幻影没有走进火里,而是走进了一片不掺杂质的雪。白雪没有冻结他的皮肉,只是不痛不痒地覆没了他。李白早就知道自己是世人的一个梦,梦里的幻影。

 

他们都是梦里的幻影。

 

 



 

列车一路向北,穿过荒原,穿过冰雪,穿过那条冰封的河流。

 

列车开往西伯利亚,终年严寒覆雪的土地。

 

 

 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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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些我觉得可以提的subscribe:

 

*旁边站着的两个法国人更是将法语的哑音表达得淋漓尽致:法语哑音h“哈哈哈”。指兰波和魏尔伦,测试服里李白档案提到他曾为人挡了枪

 

*这些人写苦写乐,写尽人间一切旧事,都做过戴着桂冠和荣耀的约伯:《圣经》约伯记,约伯因上帝与撒旦的赌约,在世间无辜受苦

 

*他眼前的李白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,仿佛是博尔赫斯的幻影,走向环形废墟的幻影:《环形废墟》里,魔法师创造了幻影少年并担心他发现自己是幻影,可当他自己走进火里,却发现自己也是一个幻影,别人梦里的幻影

 

*我们因不同而联系:《霍斯堤生活宣言》

 

*诗人早已把爱抹杀,而真正的爱人是沉默痛苦的:全句如下:不论什么地方,只要你爱它,它便是你的世界。不过如今爱已不时髦,诗人已把它抹杀。他们不停地写着爱,泛滥成河,于是人们再也不相信爱了。我也不觉得惊异,真正的爱人多是痛苦的,沉默的。(王尔德《夜莺与玫瑰》)

这个地方指王尔德与道格拉斯。

 

 

 

 

*最后,激情感谢哈利·波特,西弗勒斯·斯内普教授,阿不思·邓布利多校长,米勒娃·麦格教授的客串,中间引用了肉眼可见的hp世界观。

 衷心感谢令狐归老师 @令狐归 在过程里给我的帮助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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